2008年12月22日 星期一

文明論之概略(八)

八章 西洋文明的來源

  敍述現代的西洋文明和探討其來源,並不是這本小冊子所能作到的事。所以在這裡只引證法國學者基佐所著《文明史》以及其他各種著作的要點,略述其大意而已。

  西洋文明的特點在於對人與人的交往問題看法不一,而且各種看法互相對立,互不協調。例如,有主張政治權的,有主張宗教專權的,有的主張君主政治,有的主張神權政府,有的主張貴族執政和有的主張民主政治等等,眾說紛紜,莫衷一是,自由爭辯,勝負難分。由於長期形成對峙局面,即使彼此不服,也不得不同時並存。既然同時並存,即便是互相敵對的,也不得不在互相瞭解對方的情況下,允許對方的活動。由於自己不能壟斷一切,又不得不允許對方的活動,於是便各持其說,各行其是,為文明進步盡一分力量。最後將溶為一體。這就是產生“民主自由”的原因。

  現代的西洋文明興起於羅馬滅亡時期。大約從西元四世紀開始,羅馬帝國的權勢逐漸衰微,到五世紀時,情況更為嚴重,野蠻民族從各方面侵入,帝國的政權從此崩潰。在這些民族中,最強盛的是構成日爾曼民族的法蘭克民族。這些野蠻民族蹂躪了羅馬帝國,摧毀了羅馬數百年來的一切舊制度。這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只有依靠暴力,無數的野蠻人成群結隊到處燒殺掠奪,無所不為,因此,一方面出現了許多國家,同時又有一些國家被吞併。到了第八世紀末,法蘭克族的酋長沙立曼兼併了現在的法國、德國、義大利等地,奠定了一大帝國的基礎,大致形成了統一全歐洲的氣勢。但在沙立曼大帝死後,國家再度分裂並陷於混亂。當時法蘭西和日爾曼雖有國家之名,但仍未具備國家的體制,每各人各逞其暴力,為所欲為而已。所以後世稱這個時代為野蠻時代,或黑暗時代。這個時代包括從羅馬末期到西元第十世紀約七百年的期間。

  在這個野蠻黑暗的時代,只有耶穌的教堂得以完整地保存下來。在羅馬滅亡後,似乎耶穌教堂也應隨著被摧毀,但事實並非如此。教堂不僅在野蠻環境中安然無恙,而且還要感化這些野蠻民族,力圖把他們吸引到自己的宗教中來,這種大勇大智是罕有的。因為開導無知的野蠻人,用高尚的道理是無濟於事的,於是教堂規定了許多儀式,以虛飾的外形來迷惑人,在曖昧之中啟發了他們的信仰。後世評論這個問題,不免譏為以妄誕之說蠱惑人心。但在當時無法無天的社會裡,也只有耶穌教懂得天理人心之可貴。假如當時沒有這個宗教,恐怕整個歐洲早就變成了禽獸世界了。所以,在這個時代,耶穌教的功德是不算小的,同時耶穌教所以能獲得權力,也決不是偶然的。大體上說,當時控制肉體方面的事情,屬於一般世俗的武力,而掌握精神方面的事情,則屬於教堂的許可權,形成了“俗權”和“教權”互相對立的局面。由於教堂的僧侶干預俗事和管理地方民間的事務,是從羅馬時代傳流下來的習慣,所以直到此時仍未喪失其權力。後世僧侶之能出席議院,也是淵源於遙遠的上古時代(寺院權)。

  當初羅馬的建國,是由許多城市國家聯合而成的。因此,羅馬帝國統治區域內到處都是城市國家,這些城市國家都各有一套法律,各自管理自己的事務,只是由於都臣服於羅馬皇帝,才聯合構成了一個帝國。在這個帝國滅亡以後,市民會議的習性仍然存在,並成為後世文明的因素(民主政治的因素)。

  羅馬帝國雖然已經滅亡,但在過去幾百年間,人們一向稱這個國家為帝國,尊國君為皇帝,這種名稱已經深深銘刻在人民的心裡不可磨滅,既然忘不了皇帝陛下這個名稱,則專制獨裁的思想也必然要隨這個名稱留在人們記憶裡。後世有提倡君主政治之說的,其根源即在於此(君主政治的因素)。

  當時橫行於天下的野蠻民族的風習和性格,雖然不能根據古書的記載詳細瞭解,但推想當時情況,可以想像到他們是豪橫剽悍不通人情的,其愚昧無知的程度幾乎近於禽獸。但是,進一步加以詳細分析,在其愚昧剽悍之中,自然存在著豪邁慷慨的氣魄與獨立不羈的精神。這種精神本來是出於人類的天性,也就是以英雄好漢而自豪的心理,或者是所謂大丈夫的氣概和勇往直前的勇氣。在古羅馬時代,並不是沒有自由之說,耶穌教士也不是沒有主張自由的,但他們所主張的自由是一個民族的自由,而從未聽說有主張個人自由的。主張個人的自由和發展個性的習性,是野蠻的日爾曼人創始的。在後世的歐洲文明中,把這種習性奉為至寶,直到現在仍然非常重視自由獨立,這不能不歸功於日爾曼人(自由獨立的習性,胚胎於日爾曼的野蠻人)。

  後來野蠻黑暗的時代逐漸結束,到處流徙的人民也定居下來,於是便過渡到封建割據的局面。這種局面是從第十世紀開始,到十六七世紀才崩潰的。這個時代就叫做“封建制度”的時代。在封建時代,法蘭西,西班牙等國雖各有其國家之名也有君主,但君主只是徒具虛名而已。國內武人割據構成部落,據山築城擁兵以自重,奴役人民自封為貴族,實際上形成了許多獨立王國,窮兵黷武,互相傾軋。在黑暗時代,有個人的自由,到了封建時代,情形便迥然不同了。自由的權利,完全屬於擁有土地人民的貴族所有。當時對於貴族既無約束的國法,也無人民的批評,貴族在一城之內儼然是一個至尊的君主,只有敵國來侵和自己力量薄弱,才是這個專制制度的唯一威脅。歐洲各國,大都形成了這種情況,人民只知有貴族,而不知有國王。如法蘭西和西班牙,在當時根本就未能完成可以稱為法國或西班牙國的國家體制(封建割據)。

  如上所述,封建貴族雖然專權,但決不是能夠以此支配整個的歐洲。宗教已經控制了整個野蠻人的人心,獲得了他們的信仰,從十二世紀到十三世紀,宗教勢力之盛,已達到極點。其所以如此,也決不是偶然的。本來人生在世,有時可能因機緣湊合而煊赫一時,有過人之力也可能殲敵百萬,或因有超群才智而為天下唯一富翁,好像人間萬事莫不由於個人才力而從心所欲。但是,一涉及生死幽冥之理,就不可解了。遇到幽冥之理,即使有沙立曼的英武,秦始皇的雄威,也完全無能為力,而只有淒然失望,空歎富貴若浮雲,人生如朝露而已。人心的最脆弱處,也正在於此。如果用作戰來比喻,就像沒有設防的要塞,如以人的身體來比喻,就像人身上最靈敏的器官那樣,一旦受到打擊,就要立刻退縮,而表示軟弱。宗教的職責,是說明幽冥的道理和造化的奧妙,而解答人們的疑惑的。所以具有生命的人類,誰能不傾心呢?況且,當時又是文化未開,輕聽輕信的社會,雖然是荒誕無稽之談,也不足為怪。於是信仰宗教的習性彌漫於天下,只許忠誠信奉教義,而不許有所私議,這種專橫情況,無異於王侯用暴政壓迫人民。大體說來,在當時的情況下,人民的身體恰如被分成了兩部分,一部分是精神,一部分是肉體。肉體的活動,受王侯世俗政權的統治,精神的活動,聽命於羅馬教廷。世俗政權統治著有形的物質世界,宗教統治著無形的精神世界。

  宗教既已統治了精神世界,控制了人心,而和王侯的世俗政權形成對立的形勢,但並不以此為滿足,還要進一步認為:精神和肉體哪個重要?肉體不過是次要的,是外在的,而精神則是根本,是內在的,我們宗教既已支配了根本的,又支配了內在的,怎能不過問外在和次要的東西呢?必須把它也劃歸我們支配範圍之內。於是進而侵犯王侯的地位,或奪取其國家,或剝奪其王位。這樣,羅馬教皇就儼然成為世界上的唯一至尊。德意志皇帝亨利第四,因為觸犯了教皇革勒格裡,不得不在風雪嚴寒中,赤足站在羅馬城下三天三夜,向教皇哭乞哀求赦免。這件事就是發生在這個時代(宗教權力的伸張)。

  及至野蠻橫行的習性稍戢,割據的形勢遂已成,人們修築城郭建造房屋,得到了安居以後,人們已不能滿足於僅僅免於凍餒的生活。人們對漸漸講究生活享受,衣服要輕暖,食物要鮮美,種種需要同時產生,再沒有人留戀過去的粗野生活了。既然產生了需要,就必須有人供應這些物品,於是,開始有了工商業,各地出現了城市,市民中也有因此而發財致富的。這就是羅馬時代以後城市的復興。然而,這些市民聚集在一起,最初並不是強有力的。野蠻的武人固然留戀於過去的橫暴掠奪生涯,但因大局已定,不能遠出,在其近旁可供其恣意搶奪的物件只有市民。而從市民眼中看封建貴族武人是這樣,他們來購買東西時,就是顧客,來搶奪東西時,就是強盜。所以,雖然進行交易,而同時又不能不防備他們的野蠻橫暴。於是在集市周圍築起城郭,城中居民守望相助,一同防御敵人,禍福共之。開會時鳴鐘召集居民,大家宣誓同心戮力,以表示忠誠,並在會上,從群眾中推選數人為城市的領袖,擔任指揮攻守事宜。這些推選出來的領袖一旦掌權,便可為所欲為,幾乎與君主的專制沒有兩樣,但有一條限制,這就是市民有權罷免他們,並改選別人。

  這種由市民組成的獨立單位,叫做Free city(自由城市)。由於這些城市抗拒帝王的命令。或與貴族軍隊作戰,戰亂幾乎連年不息。(Free city即自由城市之意,其人民是獨立的市民)從十一世紀起,在歐洲各國建立了很多自由城市,其中著名的,有義大利的米蘭和侖巴底,在德意志則有漢撤同盟。從十三世紀初,勒倍基和漢堡等地的市民結成公會,勢力日益強大,曾經發展到八十五個城市的大聯盟。對此,王侯貴族不僅無法制服,而且和它締結條約,承認它的獨立,允許各城市修築城郭、設置軍備、制定法律、發佈政令,儼然形成了獨立國的體制(民主政治的因素)。

  如上所述,從四五世紀以來,不論教會、君主、貴族、平民,各都形成一個體制,具備若干權力,仿佛完成了人類社會關係的必要條件。但是,這並沒有達到把這些統一起來建立一個國家或一個政府的地步,人民所爭的只限於局部問題。還不知道什麼叫作整體。後來從1096年,十字軍興起,這支軍隊是歐洲人為了維護宗教聯合起來向小亞細亞進攻。這次戰爭是聯合整個歐洲而以亞洲為敵的,從這時起,人們才開始知道有歐亞兩洲和內外的區別,而統一了方向。而且對於歐洲各國來說,這也是關係國家命運的一件大事,它使各國人民思想統一,開始關心國家的利害。所以說,十字軍的興起,使歐洲人民知道了歐洲的存在,使各國人民知道了國家的存在。十字軍是從1096年開始,斷斷續續前後出征了八次,到1270年才宣告完全結束。

  十字軍雖然是由於對宗教的熱忱而興起的,但因歷時達二百年之久,不能成功,以致人心生厭。各國的君主,也認識到爭奪宗教權力不如爭奪政治權力重要,與其遠征亞洲侵佔領土,還不如在歐洲境內開拓疆界有利,因此再沒有人願意作戰了。經過這次戰爭,人民的眼界也有所擴大,並且也理解到在國內盡可以謀生,因而厭惡了遠征。這樣,遠征的熱忱便消逝得無影無蹤,終於停止了行動。這種結局,雖似可笑,但對當時歐洲的野蠻人來說,由於看到了東方的文明,就把它吸取到本國,促進了文化的進步,同時,由於知道了有東西方的對立和內外的區別,因而奠定了國體。這可以說是十字軍帶來的結果(十字軍的貢獻很大)。

  在封建時代,各國君主都是徒擁虛位,但是他們並不是心平氣和的。另一方面,由於國內人民的知識逐漸提高,不願意永遠受貴族的羈絆,社會上又產生了一種變動,開始了壓制貴族的端緒。例如,在十五世紀末期法王路易十一打倒貴族恢復了王權。後人評論路易十一的事業,似乎都認為他奸詐狡猾,行為卑鄙,但事實並不完全如此,我們不應該不考察時勢的變遷。在過去,完全依靠武力統治社會,可是今天,智力代替了武力,以狡詐代替了臂力,以權術代替了強暴,或用勸諭,或用引誘,巧妙地運用各種策略。這樣,即使這種人的居心卑鄙,但不能不認為他的目的比較遠大,有重文輕武之風。在這個時代,王室的集權,並不限於法蘭西一國,英國、德意志、西班牙等國也莫不如此。各國君主固然力圖實現集權,而人民也想假借王室的權力消滅貴族這個仇敵,因此形成了上下相投打倒中間的習性。於是全國的政令漸漸統一,初步形成了政府的體制。並且,在這個時代,火器的使用日益盛行,漸次廢棄弓馬之術,誰也不再畏懼匹夫之勇了。同時又發明了刻板印刷技術,好像給人類社會新開闢了傳達意志的道路,人的智慧迅速發展,事物的輕重也急劇變化,臂力讓位,智力躍占了上風。封建武士權勢日趨沒落,沒有立足之地,宛如孤懸於半空之中。大體說來,這個時期的趨勢是,國家權力逐漸集中於一個中心政府(國家的統一)。

  長期以來,教堂專權恣肆,有如舊日的專制政府的繼續,雖然內部已經腐敗不堪,但仍然抱殘守缺,不知變通。再看社會上,人智日開,人民已經不像過去那樣愚昧輕信,讀書識字已經不屬於僧侶的特權,普通的人也有讀書的了。既然知道讀書懂得尋求真理的方法,對事物就要發生懷疑。然而,“懷疑”二字,正是教堂的禁忌,二者勢不兩立,終於在社會上掀起了改革宗教的大浪潮。1520年,著名的路德首倡改革宗教,背叛羅馬教皇,提倡新教,震動了天下人心勢不可當。但是,羅馬還像病獅雖然氣力已經衰弱,然而獅子畢竟還是獅子。當時舊教如獅,新教似虎,雙方勝負難分,在這場鬥爭中歐洲各國死人無數,結果創立了“新教(Protestant)”這個新的宗派。新舊兩教都未失去地位,路德的努力也未歸於徒勞,但從殺人的慘酷來說,新教所付出的代價是相當大的,代價高低,姑且不論,但究其目的,雙方都不是爭論宗教的正邪,而是爭論是否允許信仰自由,不是爭論耶穌教的是非,而是爭奪羅馬的政權。所以這場鬥爭是表現了人民爭取自由的新習性,可以說是文明進步的一種徵像(宗教改革是文明的徵像)。

  從十五世紀末葉起,歐洲各國的國家權力漸漸集中於政府。最初人民只是仰慕王室,還不懂自己有參與政治的權利,而國王想排斥貴族,又不得不依人民的力量。為了一時權宜之計,國王與人民儼然結成同盟,互相利用,有時政府還特地授給人民以若干權力,這就提高了人民的地位。隨著這種情況的發展,到十六七世紀,封建貴族已經銷聲絕跡,宗教糾紛雖尚未平息,但大局已定,國家的內部,只剩下人民和政府的關係了。但是,熱衷於專權乃是有權者的通病,各國君王也不例外。這時,人民與王室之間便開始發生了爭端,這種鬥爭最先是在英國發生的。在這個時期,王室的權威雖然不算小,但人民由於從事工商業,積蓄了財產,還有不少人購買了貴族的土地而成為地主。這些人既有了土地和財產,又善於經營終於壟斷了全國的商業,成為國家財富的主人,因此對於王室的專制,就不能置之不理了。過去曾以羅馬為敵進行了宗教改革,而今天已經形成了以王室為敵實行政治改革的趨勢。從事情的性質來看,這兩者雖有宗教和世俗之分,但在發揮獨立自由的習性而成為文明的徵像這一點上,則是完全相同的。這可能是,以往自由城市的精神,這時又逐漸復興起來了。從1625年查理士一世即位起,民權學說和宗教的爭論都很激烈。忽而召開議會,忽而封閉議會,議論紛紜莫衷一是,到1649年終於廢除國王,建立了共和政體。但這只是曇花一現,後來又經過種種變亂,直到1688年威廉三世即位,才大刀闊斧地改革了政府的方針,根據自由民主的原則,確定了君民同治的政體,直到今日。

  法國在十七世紀初路易十三時代,由於首相黎塞留的力量,加強了王室的權威。1643年路易十四世繼承王位時,年僅五歲尚不知國事,又當內外多事之秋,但國力並未削弱。後來國王成年,天資聰穎,繼承了祖宗的遺業,不僅威服海內,並屢次與外國交戰,獲得勝利。路易十四在位七十二年,王威顯赫,達於極點,法國王室的興盛,以這個時代為最。但是,到了他的晚年,軍威漸衰,政綱鬆弛,王室衰微的徵像已經隱約可見。路易十四的衰老,不僅是他本人的衰老,也可以說是歐洲王權的普遍衰老。到了路易十五時代,政府腐敗已極,無法無天幾乎達到頂點。若與以往相比,前後的法蘭西判若兩國。但從另一方面就法國的文明來說,在政治腐敗的這個時期,文明的昌盛達到空前未有的地步。在十七世紀,學者的議論中並不是沒有自由思想,但他們的見解未免過於狹隘,到十八世紀,其面目才煥然一新。不論宗教、政治學;哲學理論、自然科學等各方面無不蓬勃發展,研究的範圍極為廣泛。經過研究、質疑、分析和試驗等等,人們思想豁然開朗,仿佛沒有任何阻礙。大體說來,這個時期的情況,王室政治是在停滯中腐朽下去;而人民的思想則由於追求進步解放而生氣勃勃,王室與人民之間產生了一觸即發的形勢。十八世紀末期的法國大革命就是這種衝突的表面化。這類事件的爆發,英國是在十七世紀中葉,法國是在十八世紀末期,雖然前後相隔百餘年,論其發生的原因和所導致的結果,可以說兩者是同出一轍。

  以上是西洋文明的梗概,關於詳情細節,請參閱“文明史”譯本,學者倘能對該書全面地前後聯繫起來,反復加以研究,必能得到很大的裨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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